我們小時候,是跟著這雙腳走片天下的。


是阿爸的腿,那天是父親節,雖然我們家是不慶祝父親節的。
早上的他心煩氣躁,但他的煩惱豈是我們能分憂的?(大人真的好偉大)
他突然一個興起,說要去八掌溪走走。

八掌溪是台南嘉義之間的交界,他每次要散心都會說:「我載你去八掌溪看看吧!」事實上,他每次都說要散心,然後又說是為了讓我們看到美麗的風景,或是讓我們開開眼界,最後變成「都是為了你們耶!」
不論原因為何,我們的郊遊就是這樣開始和結束,誰在乎是什麼原因?

阿爸和阿公都有雙美腿。阿公的肚子大到可以塞下西瓜,但卻不是蘿蔔腿;聽說阿爸以前是鳥仔腳,是非常纖細的。
如果有人問我,為什麼我腿粗,我會說,肌肉發達是原因,還有骨頭粗──這是我們家小孩頭痛的一個基因,弟弟減肥減得徹底,卻減不去腳踝邊的肉。

如果說我們腿粗、阿爸腿細,那媽媽是罪魁禍首?
不是,全家大人的腿都漂亮。就兩個小孩生一副怪腳。


現在不是怨嘆的時候!


話說只有我們倆,來到八掌溪河畔,剛淹過水,泥沙都衝上岸來了。
沙土還是濕的,他很得意地告訴我:「教你這樣比較舒服。」脫掉拖鞋,踩在微溼的地上。
我照做。

以前來這裡都是乾的沙子,往往掬起來就泛沙塵暴,不過在上風處的人卻很喜歡這種快感,常常為此流連忘返。(對啦!就是我。)

濕地的不同,就是腳印。溼地的腳印不會因為風吹而消失,會留下來。

我們試驗各個不一樣的土質,有的比較黏,一腳踩下去就拔不起來了;有的比較有彈性,踩了還會彈回來,我們頑皮地原地踏步,捉弄土地。

一大一小,他是導遊,我則跟在他的後面拍照,所以拍的幾乎不是他的正面。
小時候出門,就是跟著他的背影走。抱著醬油跟在他後頭,因為只有他知道客戶平常都把醬油放在哪裡;跟在他後頭買東西,因為家裡人口多,他買農產品不手軟,但因為不識貨,常常買到爛的水果。
出門爬山,阿爸就喜歡跟別人走不同的路,明明是Z字型的山路,他就愛走I字型,說是喜歡超越同伴?──雖然這樣比較像爬山,但這時候卻不能跟他走,因為媽媽,說那種危險的路不要亂來,而爸爸會說:「你是女生捏!」

阿爸的腳很神奇,好像曾經走遍天下似的,給人一種莫名的崇拜感。

他的腳印和他的腳,我特地洗了兩張。一張放在家裡讓他觀賞自己的腳印,另一張會帶在身邊做紀念。


是誰的腳印?


很奇怪的紋路


我的廉價拖鞋


阿爸的背影,沒有買橘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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